二十年来,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。我娘都天天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,睁着一双混沌的看不清的双眼,侧耳聆听走进我家的脚步声,她等着我回来。而我爹天一亮就下地幹活。天黑后才走回家门,他把自己所有的悔恨和郁闷,都排遣在庄稼地里,依靠身体的劳累来减轻心中的痛苦。我娘的头发花白了,还天天坐在石狮子上等我;我爹的腰背彎曲了,可他还天天去田地里干活。
那天,我爹带着我回家,走在乡间铺着一层青草的道路上,我看到我爹佝偻着腰身,扛着铁鍁,脚步蹒跚,我走上去说:“爹,让我扛上。”
我爹犹豫了一下,把鐵锨递给我。
我一只手握着扛在肩上的锨把,一只手放在我爹的腋窝。搀扶着他。小时候觉得我爹很高很高,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我爹,而现在我爹腰身弯曲,脚步缓慢,他的头还够不到我的肩膀。
我爹身体单薄,就像一张纸一样,一阵风吹过来,我爹的身体就在摇晃。我说:“爹,你年龄这么大了,身体也不好,以后再甭种地了。”
我爹看着我说:“不种地咋能叫农民?你回来了,爹就有了指望,就少干些活。”
我爹看我的目光很柔软,很慈祥。他的脸上满是笑容,脸上深深的皱纹一条一条绽开。
我们走到了一棵大树旁,看到树下有一群歇息的人,我爹主动跑过去和人家打招呼,他对我招招手。笑得像个孩子一样,他对那些人说:“这是我娃呆狗,我娃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