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青娥的确活得简单,也不占地方。自训练班开始后,她穿上公家发的练功服,就没脱下过。除了出现汗霜,晚上洗一把,早上干没干好,都又穿上了。上身是蓝半截袖,下身是蓝灯笼裤,脚上是蓝网鞋。腰上再扎一条宽宽的蓝练功带,既紧固,又利落。在她看来,是好看极了,也舒服极了。其他女生,只要不练功,就尽量换成自己的衣服。尤其是楚嘉禾,好衣裳可多了,一星期,即使天天换,都是换不完的。易青娥没啥换,就迟早是“老虎下山一张皮”。人家都讲究发式,易青娥也不讲究。她梳光,给后边绑个羊尾巴刷子就是了。有一次,她也买了个绿发卡,没人时,试着戴了几回,可美观了!但到底没敢戴,怕舅骂她呢。舅老说:“唱戏,是看你功夫咋样,嗓子咋样,可不是看你穿得咋样。即使打扮得再琉璃皮掌,抬脚动手一‘凉皮’,张口‘一包烟’,顶啥用?”“凉皮”和“一包烟”,都是行话:“凉皮”是身架不好,动作不规范,表演逮不住铜器节奏的意思;“一包烟”,是嗓子不好,张口发不出声,这是唱戏这行最要命的事了。唱戏唱戏,不能唱,哪来的戏呢?
回到剧团院子里,易青娥一边跟着训练班学习,胡老师也在一边给她吃着“偏碗饭”:吊嗓子,练发声。舅说:“你必须把唱功这个短板补上来。你嗓子有点左。唱戏这行,左左音,害怕得很。”“左左音”就是荒腔走板的意思。舅还担心说:“这娃要是左左音,就完了。将来也只有改行,给人家角儿‘拾鞋带’了。”舅说的“拾鞋带”,就是给主角管穿衣服、管鞋帽的人。胡老师说:“娃是缺乏训练,练一练就会好的。”她保证说,一定能把娃教出来的。